『人我之间』第二章 自体2
“那是我”这就是客体关系理论里自体的意义。由于这种“那是我”的经验可能会有许多变化,我想再多举些例子。
B.G.,一个三十岁的男人,他的想法、计划、信仰很快地变来变去,使得生活变得迷惑而艰难,为此而开始接受心理治疗。他不断地换职业,好像做这职业只是为了要结束它似的。他加入了一个狂热的宗教团体,开始认为自己是圣徒,但没多久又相信自己是一个恶魔。然后,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客观的科学家,站得远远地看一切生物力量的表演。
经过几个月的心理治疗之后,他严重的自体困惑(self-confusion)减轻了。一年后的某一天,他轻松而兴趣盎然地走进治疗室。“昨晚,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”他说,“我梦见我和其他许多人一起在剧院的队伍中。队伍中,有来自各种职业、各种年纪的人,男女都有。好像魔术一般,一扇门出现了,除了我以外,大家都可以走进去。”
“你当时像什么?”
“我只是和在队伍中的时候一样,我是说,和我现在一样。我直直地走向我。当越来越接近我的时候,我有一种认识的愉快感觉。”
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我直接走进了我里面,然后就消失了,我们合而为一了。”
当这个病人在谈论对这个梦的想法,治疗者联想到一个影像,想到自己正在看着一个婴儿在镜子前探索自己。七到十个月大的时候,B.G.可能和许多其它的小孩一样有这样的经验,逐渐接近一面镜子,直到他的影像消失。这只发生在自体影像,不发生在客体影像上。B.G.此时正在开始修正他自己早期的自体经验(self-experience)。
一个保险业的经营者想借着拜访朋友以暂时丢下琐碎的管理杂务。她在五楼画室的玄关迎接他。当她把大门打开,一个宽大、明亮的工作空间展现在他眼前。“进来,”她说。她挥了挥手,对着墙壁示意,“四处看看。”
巨大显著的画布盖满了四壁。黑色的轮廓交替着白色和灰色,充满了生机,也还算完整。所有的画作都是由黑色变化而成。
“都是黑色,”他说。
“我想我是忧郁了,”她说。“但,那是我。那时我必须要去面对的,所以我现在正在面对他。”虽然她正在告诉他,她可能曾经忧郁过,但她闪亮的眼神和微笑的脸,显示她现在并不忧郁。她正在告诉他一些关于她自体的事。
就精神分析的观点来说,那些画并不是自体,也不是自体影像。它们只是画作和画布。既不是她的话语,也不是她的自体。但她的画作和对画的评论,透露了一些和内在自体表象有关的讯息。这些内在影像就是自体的意义。在这个例子里,她提到的是她忧郁的自体,虽然现在她并不觉得忧郁。
自体影像不一定要是看得见的。他们也可以是动觉的(kinesthetic) ,这和深部肌肉感觉有关。
在小区的游泳池里,一个年轻小伙子在三十呎高的地方摆好了姿势。他缩成矛状往下跳,在空中转了一圈半后滑入水中。水面几乎不起一丝涟漪。
跳水必须依赖精密调和(finelytuned)的自体觉察(self-awareness),而这个自体觉察,他自己在意识上并不知道。他并没有办法为了保持在某个轨道上,而意识地控制飞身而下时的每一个平衡动作。他之所以可以保持控制,是因为在旋转时运用动觉(kinesthetically)精密地感觉自己在时间和空间中的位置。
二十年前,我在罗马遇到一个从维吉尼亚来的人。他身上没半毛钱,倒有一把吉他。他弹着蓝调,唱着凄凉哀伤的流行歌曲,一群人围着他。从旋律和节奏中传来阵阵悲伤、无望的低诉。这人的音乐将自怜哀鸣的歌词转变成耐力、希望和人类荒唐中的欢愉。
这个声音不是他的自体,但是却指出了他自体中的某些东西。他对情感的体会、对悲伤掺杂着希望的体会、对节奏与旋律交织的体会,都反映了内在对他自己的体会,至少也反映了他自己的某一个面向。
他的指尖飞快地拨着弦,实在大快了,以至于没有办法看清楚每根指头的动作。然而,他却很清楚的体会到每一根手指当下和未来的位置,每一个动作带来的声响、音调和节奏,以及整合这一切的歌词、意义和情绪。他的歌反映了自体里至少好几个面向的内在整合。
自体指的是属于一个人自己的,包括意识和潜意识的心理表象。在本书中,虽然客体有时是表示一个外在的人物、地方或东西,有时是表示一个内在的影像,但自体所指的总是一个内在影像。根据这样的用词,外在观察者所看到的某个人并不是自体,而只是一个人(person)。自体是私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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